【转帖】胡同里的一段岁月

yogibear

小学的时候，同爷奶居住在北京城里东直门内的胡同群里。这个地方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群居的地方。这里的胡同，几乎全是低矮的民房，院子大多窄小拥挤，没有起码的卫生设备。全院共用一个水龙头，一个肮脏的厕所，各家搭起的做饭小棚子，可说是每个院子的标准配备了。每家的屋子也几乎大同小异，好些的还有两间房子，差些的，只有一间房子。进屋就是床，还无隐私可言。就这样，还有不少一家大小挤住一间房子的。 这片区域的居民们也少有在ZF里文化机关里工作的人员。

胡同里有个老太太，外号叫杜鲁门。这是因为老太太姓杜，胡同里的老太太们又只知道美国五十年代的总统杜鲁门，所以顺口就把这名字送给那个杜老太太了。虽然我也知道那老太太的真名实姓，还是有时候随着爷奶叫她的外号。 这个时候，我的爷奶就会正言训斥我一声，没大没小的，不许这么说。

杜老太太当时大概六十左右。不是地道的北京人。不过，我当时太小，对这种事儿没兴趣，所以至今也不知道她的籍贯到底是哪里。 老太太算是寡居了。反正我从来没有见到过，也没有听爷奶提起过她的老伴。 她一生无己出的孩子，只有个养女。
那养女当时大概三十岁多些。在不远的一家副食店里做售货员。她和一个驻天津的军官结婚八年了。有两个男孩子，一个六岁，一个五岁。那军官每几个月回来探亲，一家子挤住在一间房子里就有些不方便了。每次父亲回来时，孩子们就同单住一间房的杜奶奶住几天。   

院子里还住着个单身男子。在附近的中医学院里做锅炉工，有只眼睛是斜的。长得虽其貌不扬，黑瘦矮小， 倒也满身肌肉。那养女虽然是三十出头，据我现在回忆，还是有二三分姿色。身材也尚可。不然，我不会记得住丑女的。 嘿嘿。

没多长时间，就听说那样女闹着同军官丈夫离婚。 还真离成了。

接着，那养女同那个单身黑瘦男子结婚了。 这件事儿让胡同里的老太太们有的可说了。大家一致认为，那军官仪表堂堂，还是个带兵的连长。 而那个锅炉工眼斜黑瘦，根本不能相比。很可能那养女耐不得闺中寂寞，索性找个每天能守着过日子的男人。
不论怎样，孩子们名义上跟着她，可实际上跟着奶奶过了。 那新婚的两口子不容许孩子们进他们的屋子。 一年光景，他们就生了一个男孩子。这个时候，两个男孩子也有七八岁了。穿的衣服肮脏不堪，浑身臭味。虽然跟他们一起玩大的，我也只好躲着他们了。

再过一段时间，杜老太太突然得了半身不遂。眼看着就不能自己照料自己，遑论她的两个孙子了。慢慢地，胡同里就开始传开杜鲁门被养女劣待。开始每天过去给放块窝头馒头之类的，一壶茶。后来，放几块窝头，一壶茶，几天不过去看。也不给杜鲁门看医生抓药。我奶奶过去看了几次，被那个养女黑着脸赶出来。回来后，我奶奶流了半天泪水。说，杜鲁门没几天活头了。病不死，也得受恶劣对待而死。有几天的日子，杜鲁门还能柱个拐杖出来要吃的，后来，身体太弱了，只能叫孙子们找那个养女要吃的。入冬后，她的屋子里没有火炉，那个养女不给她生火。早上的时候，屋子里居然结了冰。 邻居们看不过去，到居委会告状。居委会来人劝说那个养女。总算给生了炉子取暖。可是，那养女一心要置杜鲁门于死地。常常借口忘了，连续几天不生火。最后，杜鲁门终于熬不过北京冬天，在一个早上死去了。有个邻居早上买了油饼给老太太送过去。进门就觉得不对劲。一看一摸吓了一大跳，老太太早就僵硬了。可怜那两个男孩子还不知道，还在边上呼呼大睡呢。  那个年头没有法制，也没有恶性致死的罪名。街道派出所来人看看，心里明白。可找不到伤痕，也只好不了了事，给开出证明  让他们找地方火化。 第二天，胡同里有了新传说，那个斜眼的男子，利用自己在中医研究院烧锅炉的方便，把老太太的尸体卖给中医研究院做解刨用了。据说，还得了二百元人民币。这在当年，也就是1972左右，也算笔钱了。不肖子孙，不但不知道反哺报恩，居然还把老人遗体也卖钱了。



呜呼，这件事情对我的印象太深刻了。   

我的决心是，决不等到自己不能照料自己那天。人活着，要有尊严。到了老年，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。所以，一看不行了，赶紧自我了断。何必受罪呢。由此说到，什么养儿防老，将来我也不知道我孩子们能否善待我呢。反正你不抱指望，自然也不会太失望。唯一让我担心的，是老伴儿啊。
嘿嘿，这实在不好说了。

Men-Loong

我就曾经客居过东直门里那个样小胡同，没见到杜鲁门奶奶，见过同样的人。北京的俗语是：西富东贵南贫北穷，那里属于北穷的地带，也是最低下的小市民阶层，是北京市民生活的一面镜子，现在未改造的地域还是几十年没有大的变化，很让人沉闷~~

dhll

QUOTE:

Posted by Men-Loong on 2007-10-1 21:59
我就曾经客居过东直门里那个样小胡同，没见到杜鲁门奶奶，见过同样的人。北京的俗语是：西富东贵南贫北穷，那里属于北穷的地带，也是最低下的小市民阶层，是北京市民生活的一面镜子，现在未改造的地域还是几十年 ...

南穷北贫才对
南城之前一直住的都是社会底层

终成圈鼠

呜呼。很有鲁迅的味道。但句词不同。

第六元素

太长了，没看完

coolhao1

北京男人 值钱了